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红心蓝手都是情,给个评论行不行

【洋灵】双双

孩子突然察觉到自己应该长大了,兜里的糖吃完了,没人惯着,也没人再拉着他了。

灵超这么想着,兜里空荡荡的,像心口缺的一块儿,风打那处过,冷的他发抖。

糖没了,哥哥。

出钱1丁点:

勿上升真人


全篇架空,出道即红背景,与现实无关,别上升真人也别上升我


都是我瞎编的










【洋灵】双双








岳明辉是在顶楼天台找到的灵超。他去到的时候还从桌上顺了一把糖,低头一看是他们组合代言的,头像还都印在上面,又只好把里面的木子洋都筛了,再递过去。


灵超没接,只是摇摇头:“不想吃。”


岳明辉哎了一声:“长大了,糖也哄不着了。”


灵超的眼睛一直平视前方,那儿有一块巨大的广告屏,上面从当红男模董岩磊的硬照宣传转换成了他们组合的家电代言,于是又生硬地转过视线,盯起了另一栋大楼的广告牌。


“看我,孩子。”岳明辉叹了口气,“凡子也要走,没见你怪他?”


灵超只是不说话。过了一会儿,他问:


“那你怪凡哥吗?”


“我怪他干吗?”岳明辉笑了一声,“咱们撑了那么久,已经挺不错了。他留在这儿和我们栓一起这么久,我心里过意得去吗?”


“你也是,你洋哥也是。就当好聚好散,听哥哥的,别去怪谁。”


“可是不应该是这样的。”


岳明辉过了很久,才等到这么一句小小声的辩驳。灵超已经没在盯着广告牌了,他只是低着头,岳明辉也拿捏不准他到底哭了没有。


灵超很少哭,至少近几年很少了。


“就应该是这样的。”岳明辉最后说。


 


 






灵超意识到他们组合真的红了的时候,其实已经挺晚了。那天他们上午去录音,下午排三天后演出的新舞蹈,晚上还要出席一个音乐盛典,中间穿插着几个小采访。走红毯的时候媒体席和观众席都有些骚动,等到四个一米八几的大男孩在舞台下坐定了,镁光灯还在不停地闪。灵超忽然遮着口型对木子洋小声说,洋哥,我们好像真的红了啊。


木子洋很无语,也遮着脸回他,不然你以为呢,弟弟傻不傻啊。


灵超是有点没反应过来,所以被cue上台的时候他还是懵的。卜凡带头讲了一席滴水不漏的话,大意左右离不开感谢粉丝感谢公司,以后会继续一起努力。岳明辉和木子洋也接着话头说了几句,木子洋秀弟狂魔,哗哗就把刚才台底下犯傻的小弟抖出来了,只是说得谦虚点,说这个奖来之不易,灵超现在还没反应过来呢。


他把话头扔给灵超,可小孩儿还发着愣,只好又轻轻拿指尖碰了一下他的袖口。这是他们私下约定的小动作,灵超便突然回神了,眼睛那点无措被强行压了下去,说是啊是啊,我们四个一定会一起努力的。


他说着又觉得是这么一回事,悄悄瞥一眼木子洋,对方噙着点很温柔的笑,于是他更有底气了些,眉眼很灵动地补充:


“我们四个会一直在一起努力,不辜负你们的期望。”


他说着又笑了,眼睛里亮闪闪的,台下的粉丝举着灯牌,更大声地呼喊他们的名字。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温和的宽容和善意,那是因为十七岁的孩子说出来的话格外真挚,他们也还有很长很长的路,可以互相扶持着走下去。


木子洋又悄悄地捏了捏他的手背,那是一个赞许的暗号。


 


 






他们刚红的那段时间,其实都挺无措的。公司团综还在拍,游戏内容都挺无聊,躲猫猫捉迷藏换个玩法,套路都一样。


灵超藏起来让木子洋找,岳明辉藏起来让卜凡找。卜凡还真挺犯愁,木子洋完全不,抄了一袋水果糖,一边贫嘴一边猫腰往几个熟悉的地方瞟,没过一会儿就在一个灵超平时藏糖的柜子后面找到他。小孩儿被要求闭着眼睛,听见不紧不慢的脚步声近了,眼睛也没睁开,抱着膝盖有些期待:


“是洋哥吗?”


“真神了。”小于说。


“不神,默契。”木子洋挺得意,顺手给小弟喂了颗糖。


那段时间他们常常坐在坤音顶楼的天台,聊些有的没的。多数时候是灵超在说话,讲看的新番,烦人的通告,还有应付不暇的作业。小孩儿青春期还没过,时不时地分享疼痛文学。


他其实总喜欢问些琐碎又异想天开的问题。木子洋面对他总是很有耐心,就算瞎扯,也要扯得像模像样。有一回灵超与他分享一篇最近看的伤痛文学,女主角与男主角历经挫折,最后在斯德哥尔摩的老街擦肩而过,只有墙上那些饱经风霜的砖石知道,它们被一对曾经的爱侣闭着眼抚摸过。


这种我和你擦肩而过是因为有一个大圆柱子挡住了视线的剧情,对木子洋说已经老套得要翻白眼了,但灵超还小,万一打破孩子的艺术创作天分呢?木子洋有些犯愁,又听见灵超问:


“可是女主角穿着高跟鞋,闭着眼睛不怕崴脚吗?”


木子洋噗地笑出声,“你好像那个霍尔顿啊。”


“什么?”


“那个问冬天湖面结冰了,野鸭怎么办的霍尔顿。”


灵超对他怒目而视。


“我还蛮喜欢他的。”木子洋轻言细语的,听上去像又在哄骗小孩,“总在较真,思绪乱飘,问东问西。但很真。”


灵超翻了个很真的白眼。


“别人问,‘我怎么会知道这么傻的事?’霍尔顿说,‘用你的脑子吧,老天爷。那些鸭子怎么办呢?;’我们小弟问,‘她穿着高跟鞋可怎么办呢?’”


他像是觉得很好玩,说着又笑出了声。灵超彻底懒得理他了,他又去招人家,揽着肩膀说,“别人不愿意回答他,当时我就想,那他可真惨啊。为什么没人愿意关心野鸭呢?”


“所以小弟问了,我得回答啊。因为作者在瞎写,如果我俩去斯德哥尔摩,可以试试路面到底容不容易绊倒。”


灵超忽然就不生气了,扒拉着木子洋的胳膊肘,“去斯德哥尔摩?”


“嗯。”木子洋懒洋洋地摩挲他的头发,“以后去。”


 


 


 


 




后来的日子依旧过得像走马灯,格外的忙碌,但又十分充实。他们出专辑、拍团综,频繁地上一些可以提升知名度的老牌综艺或者新锐网综。灵超还有学业,两边兼顾着不是容易的事,因此睡眠常常不足,对楼下的鸡也鞭长莫及,小区很是清净了一段时间。高考那段时间公司给他放假,木子洋总是拎着一碟水果进来,“检查检查我小弟学习了没有”,然后赖在房间不出去了。


灵超学习得要人陪着,随时送个牛奶送块苹果。他凡哥待不住,岳叔话太多,木子洋话也多,但灵超就能左耳进右耳出,将冲刺模拟卷写得排山倒海,气势恢宏。


等他写到深夜一两点,木子洋已经在旁边抱着个枕头睡着了。他下巴搁在枕头上,一米八几的身高委屈在小凳子里,但睡得还挺美。灵超想作弄作弄他洋哥,抽掉枕头什么的,想想忍住了。


台灯那点光将木子洋的侧脸照得很柔和,抱着枕头睡在灵超身边,像一只大猫盘着尾巴圈着小猫。灵超不自觉地靠近了些,那光便暗了,木子洋蹙着眉头睁开眼。


他声音很轻,“写完了?” 


灵超点点头。


“写完就去睡觉,都几点了。”木子洋摸摸他的头,表情还挺糟心,“考完了让小于给咱批个长假,带你出去好好玩玩。”


灵超仰着头任他呼噜头毛,“怎么我放假连带着你也放呢。”


“那不然你能没了洋哥吗?”


灵超想了想,“那你还是放吧。”


木子洋轻轻笑了一声。


 


 






他们还是没能野到斯德哥尔摩,工作太忙了。上升期的组合居然可以忙到连轴转的地步,这是四个人从前未曾预期到的。


“木子洋,你离灵超远一点。”


灵超听到这句话的时候,几乎是下意识地转过了身,要去找说这话的人是谁。新换的经纪人站在他旁边,察觉不对,先狠狠地拉了他一把。


“别说话,别回头。”


机场里人太多了,每一次离开都像一场艰难的突围战。第一回迎来如此汹涌的人流时,前线的大炮几乎都要怼在四个人的脸上,还有拼命喊他们名字的,要递东西的,甚至故意摔倒在他们脚边的。灵超下意识要去扶,那个胖胖的女孩儿牵着他的手,根本就不愿意起来。


最后还是木子洋讲了几句俏皮话,安保跟上来,他们才得以继续往前走。


那之后网络上抗议声很多,埋怨公司安保没做到位。于是安保人数增加了,航班又泄露了。没完没了的隐患说不上多让人烦躁,但如鲠在喉,时时刻刻地提醒着四个人,粉丝追爱真他妈复杂。


出道红了,就不可能不被骂。灵超知道网上有些人喜欢说什么,他倒是真的不在意,毕竟偶像承受掌声与欢欣,当然也要面对丑陋不堪的一面。他,他们四个,总有不同的方式去解决这些问题。只是慢慢的,有些积怨像滚雪球似的越来越大,他听过机场或者活动,有人叫灵超离木子洋远一点,也有人叫木子洋离灵超远一点。刚开始会生气,后来听得次数多了,也觉得不值得次次都去计较。


但这一次,声音离得实在太近了。


木子洋的安保人员不知道被挤到哪里去了,那个戴着口罩的女孩儿见有机可乘,靠他很近,才喊出那句“离灵超远一点”。旁边的木子洋粉丝霎时被激怒,不一会儿居然陷入了厮打。机场秩序不好,经纪人和安保都去劝架,有一个戴着木子洋应援灯的女孩冲上前,狠狠地推了灵超一下。


那一推极为用力,灵超没注意,直接摔在了机场大厅的地板上。


“你干什么!”


工作强度过大加上突如其来的一推,灵超有些发晕。周围仿佛更吵了,嗡嗡地在他耳边聒噪着。有一双手将他扶起来,带着很熟悉的力度和惯用香水的气息,木子洋将他拉起来护着。


他贴着木子洋的胸膛,对方也在急促地呼吸。他其实鲜少见木子洋真的动怒,毕竟他连说话都是轻言细语的。后面的事情记不太清,只是日后走进人潮汹涌的机场,灵超总有些莫名的恐惧,觉得那是一个吞噬人的地方,是人叠着人筑成的囚笼。


他临走时还记得那个女孩的眼神,盛满了愤怒和仇恨,他望着她,像凝视着深渊。


 








那天晚上上了网,灵超才知道,“木子洋打人”上了热搜。


他自己捧着手机,浑身都在发抖,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字,他得读上好几遍才能理解到底是什么意思。机场那一推来得太突然,木子洋来不及反应,扶起灵超的时候,将那个还想扑上来的女孩一把推开了。


有一个粉丝上传了录制角度很诡异的一段视频,看上去确实像木子洋偶像失格,对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孩动手了。但灵超知道不是那么回事,木子洋知道,经纪人也知道。他还没来得及申诉,手机却被推门进来的经纪人收走了。


“出于多种因素考虑”,那些大人解释说,你不要出声,让公司来处理。


 


 








公司决定冷处理。上升期的粉圈群魔乱舞,关系势力错杂。哪方亲自下场,都会掀起新一轮的战争。他们组合出道以来,眼红的鄙夷的不胜其数,无数双眼睛盯着,每一步都得走得格外小心。


灵超没再说什么。


后来还是木子洋在舞蹈室里找到他。小孩戴着棒球帽,眼睛藏在帽檐下很深的阴影里。他的脊背也绷得很直,像在随时警惕着什么一样。


木子洋坐到他身边,伸手一下一下地顺着他的脊背。


他能感觉到那具年轻又单薄的身体慢慢地放松了,像一只可以被驯化的小猫,不再张牙舞爪地、充满敌意地看待外界。但过了一会儿,他又听见灵超低低地说:


“洋哥,以前也这样过吗?”


怎样过呢?人性难看的那一面,恶毒起来是没有底线的。诅咒信,动物腐尸,遗照,甚至用过的套子,到后来公司甚至不让他们自己去取网购的东西了。但灵超还太小,他知道公司有这样那样的不许,但不知道他又挑剔又事儿事儿的哥哥被迫接受了这些恶意,还能满不在乎地过来给他抱不平。


所以木子洋只是说:“过段日子就好了。”


灵超仍不说话。他倔的时候十分厉害,平时撒个娇耍个赖,闹别扭生气,第一个服软的向来都是木子洋。两个人里他是进攻性较强的那一个。但小孩毕竟还是小孩,他骨架很窄,又瘦得过分,这么看像极了——木子洋忽然滑稽地想,像极了一棵沙尘暴里的小白杨,生机勃勃而美丽,朝气、锐气和横冲直撞的勇气,从四肢百骸一直传递到清凌凌的眼睛里。


他将心事写在脸上,如同摊开的一本书,木子洋是最忠实的读者。


“我小时候,”过了一会儿,灵超忽然说,“我小时候在幼儿园,拿到五朵小红花老师会奖励两颗糖。妈妈怕我长蛀牙很少给我买,但我特别地想要吃糖,在班里表现得特别乖。”


“所以我每天都有两颗糖吃。一颗放学后吃,一颗留着第二天早上吃。后来有一天,妈妈给我买了一盒子的糖,我现在还记得里面一共有五十颗,因为我数了,数的时候幸福得不像话,感觉整个世界的快乐都在那个盒子里了。”


“可是那天晚上我开始犯愁。我以为自己成为了全世界最幸福的小孩,但是那盒糖其实只有五十颗,我每天吃两颗,二十五天就会吃完。在那之后我又成了需要很努力才可以吃糖的普通小孩,所以我很害怕结束的第二十五天。”


“我开始想象,如果我有一百颗糖呢?一千颗?结果都一样。就算再怎么节制,我总有一天要吃完的。于是那盒幸福的糖果变成了烦恼的糖果,我变得一点也不开心了。”


他望着窗外。那儿鳞次栉比,夜幕之下霓虹灯光流水一般涌动。那光仿若触手可及,但又十分遥远。


“洋哥,我好像真的很贪心。一颗糖不够,一盒糖也不够,一千颗糖也不够。”


“我不想要现在很好,我想要一直一直这样好下去。”


“洋哥,我想要你一直陪着我,我也陪着你,就和刚开始一样。这样也不行吗?”


 


 


 


 


下一次组合活动的时候,他们的站位和发言顺序都变了。


木子洋开始减少台前与灵超互动的频率,机场、日常花絮,甚至私下的时候也是。这很难说不是公司的安排,也很难说不是最好的安排。但灵超不习惯,有时候他在台上来不及反应,或者说出了很好玩的梗,会下意识地想碰碰木子洋的衣袖。


但木子洋与他隔得很远,所以那段时间他们看舞台视频作总结反思,经纪人总要讲一讲灵超的眼神乱飘。


灵超并没有很当一回事,因为木子洋对他说过“过段日子就好了”,那么等到一切恢复原样,他也不需要纠正毫无必要的眼神问题。木子洋本来就该站在他的身侧。木子洋也这样觉得,一边嘻嘻哈哈地笑,一边顺手给灵超喂一颗糖。


直到后来有一天,组合内有第一个人迎来了个人资源。


灵超也接到了一部戏,年纪适合,机不可失。他得打包进组三个月,期间没有哥哥们的陪同。木子洋替他收拾行李,他失落的时候话就特别多,将灵超数落成一个一点自理能力没有的可怜小孩,搞得灵超自己都要信了。


“洋哥,你能去看我吗?”


木子洋也有自己的常驻综艺,但他还是点头:“给你带好吃的。”


青岛出卜凡,菏泽出李洋,山东真是人杰地灵,盛产顶天立地百依百顺的好男人。灵超有点儿伤感地坐在床上,拿脚碰碰木子洋的裤腿:


“还要视频。”


“嗯,还要视频。”


结果钟灵毓秀的取景地没什么信号,灵超一句话要重复三句,还没和木子洋讲完前情提要,那边就要赶着去录综艺了。山里的日子一点趣味也没有,女主角长得还没自己漂亮,小白杨郁卒极了,成了一株耷拉着叶子的小白杨。


再到后来呢?他接到真人秀,木子洋又去闭关拍戏了。他们阴差阳错地为了事业擦肩而过,等到再见面的时候木子洋与他四目相对,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。


“瘦了。”最后木子洋沧桑得仿佛一位老父,“高了。”


木子洋也变了,换掉了常用的香水,以前喜欢的牌子,多了几个灵超以前没发现的爱好。他们四个西装革履地在一场晚宴会场重逢,媒体一如既往地偏爱他们,但新闻标题已经带上了久别重逢的字眼。


原来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。


 


 


 






奇怪的是,人们总觉得童年漫长,而人生短暂。仿佛从一个特定的时间开始,时间的飞逝再也不是书籍上刻板的字眼,而变成了真实存在的感慨。如果要让灵超来说,那么他十七岁未出道前的人生漫长,而之后的时光飞逝。似乎转眼间,大家都成了守着各自秘密的人,而他接受也学会了很多道理,以及偶尔的妥协。


那些事情从来没有被直截了当地提起,但灵超知道卜凡与岳明辉从来没有言明的情感,和他自己心里一点自然而然的、清楚明白的感情。但即便如此他也很难想到,第一次听说与木子洋有关的消息——真实消息,不是通过他们的聊天,而是娱记。


那标题起得耸人听闻,无非是组合内某某预备单飞,某某陷入热恋失却事业心,四人团只剩两人如何勉力维持。别的灵超没有注意,但那张照片里戴黑色口罩,与陌生女子异国同游的身影,他是闭着眼睛都能描摹的。


那千真万确,就是木子洋。


一夜之间,所有的东西好像都扯下了勉力维持的遮羞布,开始有条不紊地进行崩坏。公司有二团三团和大批的练习生,他们组合捆绑在一起,其实已经露出疲态。灵超在偶像领域发展的势头实在太好,而另外三人各自有各自的领域。“与陌生女子同游”和“即将单飞”从来不是根源,那只是引线,迟早都要打破平衡。


这些年不是没人向灵超抛出橄榄枝,但他从没动过这个念头。雏鸟认主,他怕生。从他被带进坤音一开始的简陋公寓见到木子洋那刻起,他从没想过分离。


但其他人会离开。


第二个提出解约的是木子洋,他那会儿没看着灵超,认真说话的时候,神色带着灵超十分熟悉的冷感,对一切都不大关心的模样。其实前面灵超都没什么反应,抱着膝盖坐着,到了他这儿忽然抬起头,一字一句地说:


“你够可以啊,李振洋。”


他扔下所有人走了。岳明辉在天台找到他,木子洋没有跟上来。


 


 


 






那一年的年尾,他们组合的新专辑最后一次录音也完成了。四个人像从海绵挤水一样抽出时间,一个个地进录音室。卜凡在里面录着,他们三个人各做各的事。公司新一批预备出道的练习生也在,唯唯诺诺地凑在一起不太敢说话,怕打扰前辈,也怕招来经纪人白眼。其中有一个年纪很小的男孩儿,悄悄对他的同伴说:


“原来当红偶像是这样的啊。”


那话音含着惊奇和艳羡,也有一些对他们形同陌路的不解,木子洋甚至敏锐地察觉到,或许还有一丝少年人特有的,代表着“我们绝不会与他们一样”的骄傲与挑衅。


木子洋拨冗从手机上挪开视线,带着点好奇,追随着那孩子的目光望去。录音室的墙面上挂满了照片,大同小异的舞台上数不清的少年偶像们举起奖杯,笑容灿烂,生机勃勃。


那些珍贵而闪耀的瞬间的的确确存在着,星辰划过银河,烟花粲然盛放,旋即一闪而逝。


这是人生的必然与时间的馈赠。人心只有那么点地方,如果一个人学不会遗忘和释怀,他将在二十岁愁肠满结,三十岁垂垂老矣。谁能对一朵盛开的鲜花惊艳一千次?谁能无数次举起酒杯期盼来日相见,又有谁能日复一日地、深情爱恋着某人,从不觉得疲倦?


木子洋忽然想起很久以前,灵超对他说过的吃糖理论。那么多的孩子和当年的他们一样,站在舞台上迎接欢呼与爱意,那巨大的幸福将他们砸晕了头,豪言壮语都显得稚气可爱。当他们从舞台上走下,喧嚣也如潮水般退去,是否有人开始质疑这个沉甸甸的盒子,究竟能给他们带来多久的幸运?


豪言壮语是真的,各奔东西也是。


卜凡录完出来以后是灵超。他在生人面前总是有些漠然的,也不管练习生们在怯怯打量什么,晃着连帽衫的拉绳径直推门进去。


木子洋忽然说:“小弟。”


灵超回过了头。


灵超第一次录音不顺,木子洋便像经常做的那样,先给他喂了一颗糖。有那么一瞬间,木子洋不记得这个习惯在不在了。所幸伸手到口袋里,还是摸出了一颗糖。


灵超愣了一愣。那其实也只有短短的半秒钟,然后他接了过去,手指碰到木子洋的手指,剥开糖纸含在嘴里,右边脸颊鼓鼓的,像小孩儿,又推门进去了。


他忽然有些眷恋那温度。


 


 






新专过后是巡演,到了这个地步大家也心照不宣,又或许是早年的较劲都过去了,最后一场谢幕的时候,他们听见最多的呼喊声也只是“我爱你们”。


汹涌的情感于短暂的时间相逢,用尽力气说爱也显得可贵。反倒是朝夕相对已久,连喜欢也没有把握说出来,随着时间沉沉浮浮,被推着向前走,慢慢地就忘了。四个人不声不响地回到后台,有些满足又有些难过地坐了半天,卜凡问岳明辉讨了支烟,两个人顾忌着弟弟,到走廊外抽。


木子洋也想哭,他其实已经哭过一回了,嫌丢脸没说。只有灵超还低着头坐在那儿,木子洋便走不动了,他总是受不了灵超一个人默默哭的。


房间里散乱着演出服和化妆品,还有乱七八糟的器械,通风也不好,味儿更不好闻。但这杂乱仿佛满满当当地,将一些空空的地方都填满了。灵超低着头翻包,翻了好一会儿,每一个口袋都要仔仔细细检查一遍似的,然后抬头看着木子洋,眼睛红红的,但没有哭。


他说:


“洋哥,糖都吃完了。”


糖吃完了,曲终人散。


 


 


 


 


又过了一些年,木子洋忙里偷闲给自己放了个小假。菏泽人严于律人宽于待己,卜凡谈婚论嫁,岳明辉领金曲奖,灵超爱豆生涯如日中天忙得团团转,他在四处旅游。偶尔路过城市高楼,广告投屏上曾经小心翼翼的练习生们带着标准笑容,感谢粉丝们将他们送上最佳组合的舞台。


时间过得很快,国内的偶像市场经历长久空白,资本反应过来了,流水一样的合格偶像便被迅速地送往这片应许之地。迷人的、远在天边的男孩们忽而变得触手可及,他们四个其实赶上了刚趋于成熟的好时机。但是资本什么时候能再打造出一个不服输的小孩呢?有一点固执,但固执得十分可爱。


 


 






可爱的小孩已经二十七岁了,有一回接受一个采访,主持人突然开始回忆当年,讲起他们四个出道的经历。他们是和平解散,并非话题禁区。主持人东拉西扯,一会儿询问卜凡的婚姻状况,一会儿操心岳明辉的感情经历。灵超无可无不可地答了,主持人又七绕八拐地问起木子洋,说他前段时间在综艺里有个外号叫扫弟机啊,弟弟你怎么看?


灵超蓦地想起很久以前的那档选秀,他和木子洋肩并着肩去全时买糖吃。时间过了太久,有很多细节他已经记不清了,但那条从宿舍到超市的路占据了回忆的绝大部分,好像那四个月里他们只是黏在一起,肩并着肩,从晨光熹微走到暮色四合。


他其实已经很会回答问题了。但他连笑都没笑,抬头看着镜头说:


“他只有我这一个弟弟。”


那一刻二十七岁的灵超又变成了十七岁的灵超,眼睛含着清凌凌的水,不服输地打量着这个世界。


 


 








木子洋过了很久才看见那个采访,那时候他在米兰看秀,上午采访下午拍片,折腾到半夜,又到门外去跟应援的海外粉丝鞠躬道谢。粉丝也怕他累,秩序很好,他上了车看手机,发现岳明辉给他发了条链接。


他等到洗完澡吹了头才开始看,看着看着就笑出了声。他又有点想给灵超打个视频,算了算时间放弃了。


这其实并不是时差的问题,灵超是什么时候做的采访?他在国内还是国外?他看到又是什么时候?他在讲的又是什么时候的事呢?


晚了就是晚了,空白的时间填不满,追也追不回来。他躺在床上盯天花板,一种巨大的疲倦感忽然如潮水将他吞噬了,他在黑暗里听自己的心跳,猛地被攫起又落下,发出空空的回响。


那天夜里他的梦很杂乱,他与灵超又变成了还没有出道的少年人,肩并着肩走在回家的路上。黄昏将要结束,那天幕仿佛越远越低,颜色也在次第变幻,最终与地平线融汇。深深浅浅的云层仿佛江河之中的岛屿,而次第亮起的街灯是明烛,时间停止,万物俱静。


 


 


 




最后的最后,木子洋还是去了斯德哥尔摩。老城里有很多五六步窄的巷子,他去的时候下雨了,撑着伞站在那儿,突然做了一件很傻的事。


他想起灵超那年说的青春伤痛文学,斯德哥尔摩偶然相遇的少年少女,便闭着眼睛慢慢地走,指尖滑过墙面。


于是他在这个异国的老城回到了北京的坤音练习室,夏日的凉风、西瓜的清甜与空调房特有的气味混杂在一起涌了上来,他的身边有一个挨得很近的小孩,穿着大T恤晃着腿,皮肤的温热透过衣料传递到他的身上。他们漫无目的地聊没有去过的斯德哥尔摩,冰湖上的野鸭,楼下便利店的价格,还有出道以后那些空泛又幼稚的梦想。时间没有来得及带走他们身上的任何东西,于是那些琐碎小事和遥远梦想里,李振洋和李英超毫无疑问都是在一起的。


有一点雨水落在他的指尖上,又很快地溜走了。那一条窄窄的街道快要走到尽头的前一刻,木子洋触碰到了一点同样的温热。


他睁开眼睛,看见了一个十七岁的少年,清凌凌的眼睛藏在帽檐下面弯了一弯,是他熟悉的笑模样,很小声,但又很笃定地说:


“是洋哥吗?”






FIN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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